熙河路,大雪封路。
洮河已是冰封,熙州城外的榷市也因雪稍稍停歇了几日。
在熙州城中李宪与权发遣熙河路经略使兼兵马总管高遵裕及经略副使章楶在一起围炉吃着烤羊肉。
高遵裕一副武人做派甚至是粗犷,直接扯了一大块刚炙烤的羊腿,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羊肉的汁水顺着袍角这么滴落下来。
至于章楶吃得斯文拿着小刀一点点地割羊肉吃。
李宪看了二人动作,亲自给他们把盏,然后道:“吴相公说要让我们言西北无事,以此回奏朝廷你们看如何?”
高遵裕满口咀嚼着肥美多汁的羊肉,又合了一大盏酒吞了下去后道:“我以为可。”
高遵裕心想,这是结好吴充的好时候,也可以给章越一个顺手人情,何乐而不为?
李宪点点头,他看向下首的章楶问道:“质夫怎么看?”
章楶道:“我以为此信写了不妥。”
高遵裕闻言看了章楶一眼,笑了笑继续拿着刀子割了一块肥腻的羊尾油吃了起来。
章楶道:“如今熙河路的两万骑兵都被调至代州沿线,西夏随时可以乘虚而入,而且据我所知夏国国相梁乙埋对熙河路贼心不死,始终欲夺回此地。一旦我说熙河无事,日后梁乙埋出兵如何是好?”
李宪心想,听说章楶与章越,章惇同为堂兄弟,但却与章惇走得更近一些。可是这熙河路经略副使的位置,可是章越推举你得来的。
自己这一次来熙河路,章越一再书信给他,说章楶此人有过人之才,可以重用。一旦熙河有事,自己可以放手,全权由他来主张。
李宪与其他宦官不同,他善于识人识才,当初在熙河路时他与章越配合得相得益彰,加官为宣州观察使,宣庆使,入内副都知。
章越要他信任章楶,他也是准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用。
李宪对章楶道:“一旦梁乙埋来犯熙河,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本应是高遵裕来问的,但李宪如今才是秦凤路经略使路和熙河路经略使路的最高负责人,而高遵裕其实早被李宪架空了。
章楶道:“西夏兵马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若处处皆防,则处处皆空,以往对战败北便是如此。故而我们首先要先收罗敌报,多一日得知西夏出兵方向,则多一日准备。”
“一旦西贼寇边,先不与他厮杀,贼进一舍,我退一舍,贼退之后,再伺机以击其归。”
说完章楶拿着一根牛皮带子与几个酒盏在案上给李宪摆了起来。
章楶先用牛皮带子放在案上道:“这带子就是我与西贼的边境,以往我等击贼都是御敌于境,但此法弊端就是,一旦西贼突破一点,则可全面深入。而且我军远离后方击贼,在情报不明下,容易遇伏,昔日好水川,三川口便是如此。”
“所以我们可以放西贼进入,守住几个要害城池,比如说熙州城,河州城……”
章楶用酒盏作为熙州,河州立在牛皮带子之后,又拿了一个刚剔完肉的羊棒骨放在一旁道:“我们集中兵马于外,绕过坚城之后,用这根羊棒骨袭击西贼后方。”
李宪拊掌道:“不错,便似当初破辽的满城之战般。”
章楶道:“当初章相公平西北时用的是浅攻进筑之法,我此法与章相公如出一辙,我们过去患西贼入,而不患西贼出,如今则反过来,不患西贼,则患西贼出。”
“一旦西贼入境钞略,必然饱掠而出,人困马乏,奔趋归路,则兵无斗志,我军以精兵猛将伏其归路,断其首尾,这叫不患其出。”
李宪深感此策高明,过去宋军与西夏交战,就是守得和铁桶一样,到处护得紧紧的,生怕你来抢我的东西。
如今我改变战法,放开大路任你来抢,我只要守好几座坚城就好,等你在外面抢够了,总要将财货带回家吧,那么我就集中兵力在你回家的路上等着你。
就好比劫匪一般,腰里没有东西,肚子饿的时候,那是最穷凶极恶的。
一旦抢够了东西,劫匪就想着马上带着金银财宝跑路回家,这个时候是最没有斗志的,我便在这个时候埋伏在退路上与你打。
还有一点就是浅攻,补给线就是宋军的弱点,所以我不会在外线与你决战,而采用内线决战的思路。
连高遵裕听了不住地点头心道,此策高明啊,为啥俺却想不出来。
李宪并非名将,不善于将兵,但善于将将,所谓将将就是善于识人。
你说话靠谱不靠谱或者这办法思路是不是有道理,他一听就明白了。厉害之人的见识都是相通的,所谓英雄惜英雄便是如此。
章楶的战法总结出来就是两点,一点不患其入,而患其出,还有一点就是浅攻。
李宪当即道:“章副使你立即具名就此战法写好,我以密书上奏给官家!”
章楶一听,李宪这是要栽培自己啊。
章楶惶恐地道:“大官如此栽培,章某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