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延和殿上。
由翰林侍读学士章越主讲论语,讲得的题目是‘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即戎矣。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章越讲这篇名目不是无的放失,有他意义所在。
官家明白章越进此文的目的,是让他修武备。
章越让三五年间休养生息,不是躺平在那啥都不干,而是必须整以武备。
官家对章越的话非常重视,如今连王安石也向自己推举于他。
官家则道:“契丹重兵压境,辽主借谈判动辄恐吓于朕,朕寄望于王琏能以礼退敌实有些异想天开。若不修武备,朝廷上下也是底气不足,如何能退契丹人?”
说到这里官家对吕惠卿道:“朕之前打算拨十五万弓弩赐予河北,令转运使分给诸州,军器监办得如何了?”
吕惠卿听章越提及武备,便知道天子一定会过问自己此事。
吕惠卿不由大恨。
章越回朝出任翰林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后,颇为敢言。章越之言是直指时弊,虽说绕开了吕惠卿敏感的几个点不谈,但他仍是觉得章越是不是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很多话绕个弯子一想,吕惠卿都会怀疑章越是不是在含沙射影?
今日章越在经延提及武备,难道不知道天子会过问军器监?
宋朝时军器制度原属三司的胃桉。
熙宁六年六月,吕惠卿,曾孝宽判军器监,负责监督军器。
仁宗英宗时,天下承平已久,军器管理制度也是一塌湖涂,兵器制作都是低劣不堪。
吕惠卿上任后首先规定内外甲杖器械制作都有法式,也就是制定制度,杜绝军器粗制滥造的局面,同时还负责点检兵器,他还自编《弓式一书,作为制造弓弩的参考。
吕惠卿上任短短时日便办成此事。要知道吕惠卿在判军器监后,这边还兼着编修三经经义的差事。
吕惠卿举重若轻同时办成了两件事,官家对他的能力非常欣赏。
吕惠卿对自己能力亦非常自负,可是章越这时候提及武备,却令自己想到眼下军器监一个心病。
章越在此时提及武备,不是与他为难吗?
吕惠卿应对了几句,将此事敷衍过去。
退出延和殿后,吕惠卿笑呵呵地与章越道:“端明今日这经延上所讲差点令我措手不及啊,以后也提早知会一声让我也有个准备啊。”
章越看了吕惠卿一眼,知道他是在怪自己造次心道,谁知道你这个心底那么多忌讳?
章越道:“大参,下官昨日给韩相公都看过了,可当时大参并不在政事堂。”
吕惠卿知道自己当时有事出去了,但依规矩章越经延所讲的内容只要给韩绛看过就行,从程序上对方并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吕惠卿笑容敛去道:“我知端明并非有意,但有句话是言多必失。”
章越心道,好嘛,我当着你面,以后什么话都不能讲是吧。索性向王珪的‘三旨相公’靠拢好了。
章越道:“大参,下官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指正。”
吕惠卿笑道:“没什么,端明不必在意。”
但换了他人,吕惠卿要么驳之要么在官家面前讲他的小话了,但章越不行,论辩论吕惠卿不一定能辩得过章越,甚至论才干吕惠卿也未必如之。如果讲小话,官家这般信任章越,君臣无间下,什么小话都不行。
正待吕惠卿心底盘算时,章越突低声道:“大参是不是军器监有什么为难的事?要不要我帮手?”
吕惠卿看了章越一眼心道,要办成此事怕还非他帮忙不可。
二人都是聪明人,如果彼此对抗的代价太大的话,就进行合作。‘打不赢就加入’这句话是非常能体现这两位政客的本质。
吕惠卿道:“度之,咱们许久没有叙旧了,今日你我放下官场身份,以老友闲聊如何?”
章越笑道:“吉甫兄有此意,小弟荣幸之至。”
二人都换上平民服饰来到一间茶肆里坐下。
吕惠卿与章越道出缘由,原来除了军器监外,宫里亦有造作所。
造作所中官卫端之此人视察库中杂色弓,认为其中七十万张中有四十九万张是不合格,必须予以损毁。
吕惠卿认为此事不对,因为这七十万张杂色弓中有不少是他判军器监后所造的,但为什么在卫端之眼底视为不合格呢?
后来吕惠卿派心腹查探得知,这些弓大都是合格的,但是如果报不合格送入拆剥所拆卸后,其中有不少造弓材料便可以报废的名目中饱私囊。
卫端之便大肆以报废弓的名义收敛钱财。
吕惠卿要章越帮他这个忙除掉卫端之,作为回报吕惠卿也可答允章越一事。